2024年正值中国与法国建交60周年纪念，作为中国在交响乐领域最重要的文化使者，中国交响乐团安排了一系列纪念相关的音乐活动。这一系列活动的重心无疑是10月9日至15日之间的法国巡演，最终在巴黎爱乐音乐厅迎来巅峰之夜。而在启程赴法之前的10月5日，中国交响乐团携手即将领衔此次法国巡演的指挥家兼作曲家谭盾以及四位与乐团合作多年的顶尖华人音乐家登台国家大剧院音乐厅，将法国巡演的同款曲目率先奉献给了首都观众。这场在曲目和阵容的两重维度上尽显重磅的音乐会，也为今年第二十七届北京国际音乐节点亮了开幕之夜。

在谭盾与乐团的共同创意之下，音乐会的曲目突出了三个面向，即“自然”“中法”和“经典”，并在其中达成了巧妙平衡，让三者相互交织组合呈现在舞台之上。关峡根据民间传统音乐改编的唢呐协奏曲《百鸟朝凤》、谭盾的《风与鸟的密语》和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以“鸟”作为核心线索串联，分别以不同的乐器载体和音乐视角传递自然与绿色的当代价值。莫扎特的《降E大调交响协奏曲，K.364》不仅是最经典的古典主义协奏曲代表作之一，更与《火鸟》和拉威尔的《波莱罗》两部经典作品共同来自巴黎，构成这座艺术之都不同年代音乐肖像的生动写照，也和两部来自当代中国的音乐创作展开对话。

而在10月5日这场音乐会的开场，谭盾和国交还特别为曲目单增加了一首《北京中轴龙脉之钟》，并且特邀中央民族乐团团长、首席琵琶演奏家赵聪参演。正是在今年7月，“北京中轴线——中国理想都城秩序的杰作”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北京中轴龙脉之钟》也是身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全球亲善大使的谭盾在今年最新完成的作品。这首短小精悍的音乐蕴涵了谭盾对于声音和演奏的一贯想象力，配器使用琵琶独奏、弦乐队与铜管，现场摆位让演奏琵琶的赵聪在对应舞台“中轴线”的管风琴演奏台就坐，圆号、小号、长号、大号各一名演奏员则在舞台后方对称散开。琵琶演奏的最高境界向来被称作“金石之声”，质朴但深邃的旋律在这部作品中与铜管四部的重奏和打击乐的钟声交相辉映，叠加弦乐队的声场呈现出非凡意境。

紧随其后演出的唢呐协奏曲《百鸟朝凤》与谭盾和刘雯雯渊源颇深。作曲家关峡最初正是在谭盾的邀约之下为刘雯雯量身改编了这一唢呐与交响乐的演奏版本，随后刘雯雯也是在谭盾的执棒之下将这部作品陆续带到了广阔的国际舞台。作为唢呐领域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刘雯雯的演奏不仅传承了纯正扎实的鲁西南风格，更将声音的色彩可能性推向新的境界，让乡土的气息与美感的气质得到现代融合，也让唢呐的声音与交响乐团在相互竞奏的过程中拥有极高的匹配度。在《百鸟朝凤》这部唢呐名曲中，刘雯雯特别加入了咔戏技巧，为音乐刻画的鸟鸣声音赋予了更加丰富的形象；技惊四座的循环呼吸段落如同浑然天成，更收获了现场观众的满堂喝彩。

音乐会上的另一部协奏曲——莫扎特的《降E大调交响协奏曲，K.364》原本是为小提琴和中提琴作为主奏乐器而创作，但在这个夜晚的舞台上却是以小提琴和大提琴的形式呈现，担任独奏的是享誉世界的华人小提琴家陆威和大提琴家王健。莫扎特的作品是最典型的世界语言，无关国籍与文化都能共同理解，“交响协奏曲”的形式又要求两位独奏之间、以及他们与乐队之间分别形成恰切的互动，比一般的协奏曲增添了更多的维度。

在莫扎特的协奏曲作品中，"K.364"本就是规模较大的一部。用大提琴来完成这部作品的中提琴独奏部分，意味着经常需要在高把位上持续高强度演奏，并且需要保持对于泛音的极强控制力。王健的演奏最大程度地遵循了中提琴的原谱，因此需要面对的技术挑战更加显著。在第一乐章的一系列竞奏段落中，陆威和王健共同将莫扎特在重复与对比之间的经典魅力淋漓尽致地挖掘了出来；复杂的慢乐章则因为大提琴的演奏而拥有了比中提琴原版更加深沉温暖的情感表达，将莫扎特音乐中悲剧性的另一面娓娓道来，王健的演奏令所有人为之陶醉和动容。到了欢快热烈的第三乐章，陆威和王健两位大师更以高度的默契和松弛感驾驭着舞动的音符。

作为诞生在20世纪巴黎的管弦乐经典，斯特拉文斯基的《火鸟》和拉威尔的《波莱罗》都以管弦乐的色彩而引人入胜，但也是考验乐团整理演奏水准与关键席位单兵能力的试金石。谭盾与中国交响乐团在这场音乐会上演出的《火鸟》是1919年的组曲版本。这个版本在音乐编选方面最为精炼，完整演奏时间仅20分钟，这也使得这部组曲的诠释与聆听重点更多在于音乐性格而非叙事脉络。谭盾在指挥这类作品时最擅长的恰恰是调配和绘制音乐的氛围与色彩，而在力量的维度上主要突出“以柔克刚”，这在魔王之舞的起始处强力和弦的转折和终曲圆号旋律出现前的神秘气氛中都有清晰体现。双簧管在“公主回旋曲”中演奏的民间舞蹈旋律、大管在“摇篮曲”中兼具神秘感和感染力的旋律，以及大提琴在木管组独奏之间穿插出现的独奏，则是乐团青年骨干实力的力证。

《波莱罗》被拉威尔本人称作是“一个完全由管弦乐织体而非音乐组成的、很长且缓慢的渐强”。整部作品由简入繁，小军鼓为代表的同一个节奏型重复169次，在此期间两个主题交替出现，旋律从最初的一支长笛逐渐扩张为整支交响乐团来演奏，其间每次重复时变换使用的乐器组合充分展现出拉威尔作为顶级配乐大师独一无二的才华。谭盾在指挥时有意区分了旋律声部和节奏声部的声音层次，让节奏声部始终保持在旋律下方。在这部堪称“阅兵”的作品中，乐团各个声部基本顶住了演奏压力，高音单簧管、柔音双簧管、短笛等声部也有高质量演奏。难能可贵的是，国交的小军鼓演奏员不仅贡献了稳定的节奏基石，更将音乐的律动注入了节拍的演奏之中。

这场音乐会结束后不久，中国交响乐团就将再次踏上巡演征途，先后前往法国图卢兹、普罗旺斯和巴黎三地举办交响音乐会。除了谭盾继续执棒和刘雯雯继续参演之外，传承自法国—比利时学派的小提琴家莉亚·彼得罗娃(Liya Petrova)和中提琴家莉丝·贝尔托(Lise Berthaud)也将献演莫扎特的交响协奏曲，共同奏响庆祝中法建交60周年的交响华章。

普罗旺斯大剧院 

Grand Theatre de Provence